這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懷,前幾年我在一篇文章里寫到這件事兒時,我是以“原諒他人,放過自己”結(jié)尾的,直到那時候我都還在努力淡化忘記這件事情。淡化是可能的,忘記絕對做不到。我一直以為老師那樣對我是我今生遭遇的最大的不公平了。
隨著經(jīng)歷的增長,我終于明白,其實那只是我最早經(jīng)歷的不公罷了。只不過那是第一次,我還沒經(jīng)過過什么風雨,所以很容易感受到疼痛——因為稚嫩,傷口也就特別的深。疼痛一次次地把我拉回當年的那個夏天,痛苦會讓深夜黑成一個無底的深淵,我一次次地舔舐自己內(nèi)心的傷口。在我無數(shù)次的盤桓當時情節(jié)的過程中,我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當時的逃課并沒有讓我的到我想要的結(jié)果,反倒讓我失去了更多。
生活的經(jīng)歷也逐漸教會我,有些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你覺得你是對的,甚至原本你就是對的,可是偏偏你說的不算數(shù)。某些利益,你覺得應(yīng)該是你得的,于情于理也確實應(yīng)該歸你名下,但就有一只大手無意間偏偏沒按那個情那個理就那么看似隨意的一撥拉,那份利益就與你無關(guān)了。這個時候你要是認真和較真,煩惱隨即而來。即便你勉強爭過來了,十有八九,你失去的遠比你得到的多很多。
這也就是我當年受傷后結(jié)出的痂吧,我不知道算不算是成熟。至少,因為有了這痂,后來再經(jīng)歷再大的不公,我也不再呼天搶地怨天尤人或是一蹶不振自暴自棄。
如果說我家族的遠門爺爺告訴我如何做好一件事,小學(xué)的語文老師教會我如何面對生活,那么,我真的應(yīng)該感謝當年的初三班主任,我的數(shù)學(xué)老師王老師,是他教會我永遠要做好自己。
自己說了不算的事,不要當個事兒;自己說了算的事,一定當件事——做好自己的事,永遠都是自己說了算的。
在童年的記憶中,春夏秋冬之于我,是最盼望冬天到來,但又最害怕冬天來臨的。那時候盼冬天,是因為故鄉(xiāng)的小村莊,留給我的記憶,是父母終日忙碌地身影和干不完的農(nóng)活兒。只有到了冬天,牛開始喂干稻草,小孩兒不用上山放牛,大人不再早出晚歸下地干活兒時,孩子們才能享受父母的關(guān)愛和童年。
我父母是閑不住的人,每到冬天,別家都在享受難得的農(nóng)閑時光,我媽媽則去外婆家撿牛腸子、買豬頭和香菇木耳拿回老河口賣。外婆家住?悼h歇馬鎮(zhèn),大山深處,交通不便,全天只有一趟早5:40分到神農(nóng)架的班車經(jīng)過那里,舅舅入冬就開始買豬頭放在家里,等臘月初九外婆過生日時,媽媽去給外婆祝壽,再把舅舅買好的豬頭拿回老河口賣。媽媽去外婆家時,就跟父親定好回來的時間,到了那天,父親拉上板車到車站等她。
從外婆家到老河口,要經(jīng)過海拔1300米的紅巖寺,山下只要降溫,山頂就是雪花飄飄。紅巖寺有一段險峻的路,被稱做“斷頭崖”,從石頭山上炸開的一條路,有一塊兒巨石懸在頭頂,車子從巨石下面經(jīng)過,山間的水從石縫兒滴到路面,那段路山大林密,一年四季不見陽光,到了冬天,路面一直結(jié)冰,積雪第二年春天才化,此地車禍茩n。壤i齠窳猶炱,班车就得停运?/p>
我八歲那年,雪下得很早。到了媽媽定好回來的日子,一大早,父親站在家門口,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對我們說,這天氣會不會隔車,不知道你媽回得來不。父親的語氣是擔憂的,我也生怕媽媽被大雪阻隔在外婆家。父親說完就拉著板車往車站趕,雪地里留下兩道車轱轆印,馬上又被大雪覆蓋。晚上很晚,父親才一個人回家,他告訴我們說沒等到車,當時通訊不發(fā)達,車站工作人員也聯(lián)系不上跟車司機,父親只能等到天黑,確認車子回不了老河口,父親只好回家。
后來連續(xù)五六天,父親早早煮了早飯,讓我跟弟弟吃完上學(xué)后,他就到車站去等媽媽,很晚又一個人回來,越往后,他的臉色也如同這天氣,越來越陰霾。那天,雪比前幾天更大,很晚了父親還沒回家,我煮了一大鍋紅薯面籽兒等父母回家吃,弟弟不吃,他哭著要吃媽媽搟的面條兒,我哄他說媽媽回來我們就有肉吃了,你去把火盆里的火燒著,伯伯(我們把父親叫伯伯,叔叔叫爹)和媽回來有火烤就不會冷了。小小的人兒,爬在雪地里,從柴垛上刨出一大堆濕柴,在火盆邊吹啊吹,燒過的柴灰被他吹得亂飛,再落到他頭上身上,弟弟手上臉上沾上一道道黑印,糊得像個小乞丐。不一會兒,柴火炕干后烘烘燃燒起來,火苗竄起來比弟弟還高,紅紅地火苗映著他臉上清晰地淚痕。